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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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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冷戰

崔幼瀾心裏跟著他的話一驚, 仿佛是寒冬臘月裏碰到了冰水一樣,立刻就要瑟縮進去。

為什麽?

她自然是不敢將心裏話原原本本都說給周從嘉聽的。

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什麽合適的理由,只能急中生智道:“我只是拿起來看看, 那個泥塑小人長得怪可怕的,我買它幹什麽?”

崔幼瀾邊說便又有些懊惱,今日出行, 是有隨從跟著她的,這些都是周從嘉的人,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只要他想知道, 就沒有不能知道的。

她對周從嘉倒沒那麽防備,周從嘉並不會來幹涉她什麽, 知道便知道了。

可偏偏是今日她拿起了那個小人, 而那個泥塑小人又有那個意思在, 若是她早早知道, 必定是不會閑著去拿在手上的。

真是追悔莫及。

這個臨時編出來的理由又更像是欲蓋彌彰,若真是覺得害怕, 便根本不會去拿,不過就是那攤主多嘴了一句, 她才急著放下的。

也不知道周從嘉有沒有信, 大抵是根本不會信的, 而且他多半是早就從隨從那裏得知了內情,但他也只是聽了沒有說話。

一開始不說話便不說話,崔幼瀾覺得也還好, 反正忍一忍馬上就到家了,但不一會兒她又覺得有些不知從哪裏來的愧疚。

終於, 崔幼瀾還是忍不住,說道:“那位攤主說了, 那個泥塑小人是主子嗣的,我覺得不合適,就放下不買了。”

不過她很快又接上去補了一句:“若你喜歡,我就讓他們再把泥塑小人買回來?”

周從嘉側過頭,深深地看了崔幼瀾一眼,眸色如濃墨一般深沈,看得崔幼瀾有些發怵時,才聽他笑道:“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看見什麽玩意兒就非要買下來不可,你既然覺得害怕,那就不要了。”

崔幼瀾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訕訕地應了一聲。

馬車還在骨碌碌地往前,明明往日裏不長的一段路,今日卻總也抵達不了似的。

像是有一團不那麽烈的火,從下往上在慢慢炙烤著她的心肺,頃刻間又仿佛有一盞冰水從上澆下,一冷一熱循環交替著,使得她更不好受。

崔幼瀾感覺到憋悶,便稍稍掀開車簾,深深吸了一口外頭淩冽的寒氣,才問跟在車旁的凝碧:“還沒到嗎?”

凝碧張嘴正要答話,崔幼瀾的手背上卻忽地覆了一樣溫熱的東西上來。

她一驚,撚在手指間的簾子也滑落下來,回過頭只見周從嘉果真蓋住了她的手,在她轉頭過來的瞬息之間,又微微用了力將她的手按住。

“殿下……”崔幼瀾失聲道,一面又想趕緊將手掙脫開去。

而她的聲音就在下一刻夏然而止。

如同攻城略地一般的侵入,莫說使得她無法再繼續說下去,甚至連呼吸都仿佛要被抽幹。

然而就在她即將要窒息的時刻,卻又有絲絲縷縷的氣息被渡送過來,沾染了她已然算得上熟悉的香味——是他素日常用的二蘇舊局。

如此循環往覆,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是早已停了下來的,崔幼瀾在神魂顛倒之間好像有聽到門外隨從仆婢們請他們下去的聲音,但裏頭沒有人應聲,外頭的人也就不再催促,直到他們饜足停歇。

崔幼瀾的雙頰早已暈上了桃花一般的紅雲,她側過頭去,卻依舊難掩呼吸的急促,以及微微顫抖著的手。

她的靈臺混沌一片,卻又能清晰地回憶起剛才,她沒有抵抗他。

身邊人的呼吸也如同她一般,甚至比她要更加急促,帶著點微喘。

他仿佛是在看著她,久久沒有說話,而崔幼瀾也已沒有勇氣再去看他。

崔幼瀾拂起自己鬢邊散落下來的發絲,待氣息稍稍平穩之後,終是說道:“殿下,其實你可以……”

“你不必再說這話。”她的話再次被周從嘉打斷,“若我當初僅僅只是憐憫你,便根本不會與你成婚。”

崔幼瀾的雙手掩在衣袖之下,此刻她兩手正緊緊絞著手指,連指尖都泛著白色。

“可是我大概……會令殿下失望……”她喃喃說道。

周從嘉輕笑一聲:“那只泥塑小人?你若真不願,本王不會逼你,只要你的心早晚有一日放到本王身上來,旁的事情本王都不在意。”

他知道她內心的仿徨,也知道她曾經受過的傷,他的所求並不多,只需要她的心而已。

崔幼瀾的氣息一窒,然而臉頰便比方才要更紅起來,她終於禁不住擡眼去看他,也只一眼,便很快又收回目光,側過頭起身下了馬車。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裁冰不防她突然從馬車裏出來,幸好眼疾手快扶住她,才使得崔幼瀾不至於軟著腳從車上跌下來。

才在那裏站定,崔幼瀾便頭也不回地往裏面快步走去。

裁冰忙道:“殿下還沒下來!”

可崔幼瀾充耳未聞。

***

那日之後,崔幼瀾便刻意避著周從嘉,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之下,可到底兩人分房而居,有意要避著對方不見面的話,還是能做到的。

她時常也覺得自己別扭。

從前的姻緣雙方不諧,算作多年都作了一對怨偶,見面也沒話好講,後來連她自己也懶怠去同對方說話了,不如不見。

可如今卻大步相同,她與周從嘉似乎是還有個完全沒有經歷過的未來可以憧憬的,既然如此,便更該規避不見面不說話,以免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道理她雖都懂,但就是想避著什麽似的。

一晃便到了開春。

崔幼瀾另又有心事,想著周從嘉是說過的,到了氣候和暖起來的時候便回去,可她最近不與他見面說話,回去這事他便也沒再提起。

他不提起了,急的也是崔幼瀾。

終於這日午睡起來,在裁冰幾個最近無數次有意無意的催促她去請周從嘉過來的話語之下,崔幼瀾松了口。

“備一桌酒菜,都要是殿下愛吃的,請他夜裏過來用飯。”崔幼瀾這樣說道。

入了夜,周從嘉如期而至。

他就是有這樣好處,萬事都不會拂了崔幼瀾的面子,即便崔幼瀾這麽些日子裏面都躲著他,他也瞧出來了,但崔幼瀾一旦有邀請,他也不會故意拿喬。

不過今日崔幼瀾才請他坐下,便聽周從嘉說道:“你是來問我何時回去的嗎?”

崔幼瀾一下子被他點破了心事,眉間閃過一絲懊惱,接著便訕笑道:“還是殿下聰慧。”

“若不是此事,你恐怕也不肯請我前來,更不肯見我。”周從嘉笑著往唇邊送了一杯酒。

“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崔幼瀾想替自己辯解幾句,然而又實在辯解不出什麽,事實或許卻如周從嘉說的那樣,既是不是,她也好像是在狡辯,“總之,回去之後就不會了。”

周從嘉點了點頭:“哦,我還以為你要一直這樣呢。”

他平日裏萬不會她說一句他又趕一句,崔幼瀾這才後知後覺,周從嘉恐怕還是生氣了。

崔幼瀾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殿下,我也不是故意不見你的。”

周從嘉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崔幼瀾也覺自己的話很是無力,便垂下頭不說話了,半晌後,才聽周從嘉說道:“我知道那日唐突了你,你不高興了。”

崔幼瀾微微張嘴,想說什麽話,但最後還是沒出口。

“但凡事,你總不能一聲不吭地躲在裏面不見人,”周從嘉嘆了一聲氣,“你不樂意,與我說出來或是發脾氣都無妨,然而若次次都如同這些時日一般,我唯恐我們日後是要離心的。”

崔幼瀾心下一震,思緒便要飄散出去,但她到底尚存理智,立刻將神思回籠。

許久,她才點頭:“殿下,我明白了。”

周從嘉朝她一擎酒杯示意:“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

崔幼瀾也順勢飲下一杯酒,溫熱的酒水順著喉嚨一直流下去,辣辣的卻很是熨帖。

她放下酒杯,鼓足勇氣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就知道你忘不了這件事,”周從嘉笑起來,“罷了,時氣也和暖起來了,你讓他們收拾收拾,我們這幾日便啟程回別院。”

崔幼瀾聽在耳中,也開始雀躍起來。

跟著周從嘉來這裏也不知多少時候了,時日沒有盡頭一般的,不知他到底要何時回去,雖然聽周從嘉的意思他或許還要在別院逗留小住數日,但總算是離著盛都近了,來去也更方便。

她思忖片刻後又道:“柳家的老夫人一直稱病著,殿下也沒有去看過她,這次離去,是不是也要去道一聲別。”

聽見她提及柳家,周從嘉的眉頭微微一皺,但旋即便松開:“外祖母的年紀也大了,我一兩年才來一回,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明日我去看她一回。”

“那麽柳家的事,”崔幼瀾看了看他,道,“其實也不怪柳家擔心,柳家門戶本就不顯,先王妃又去得早,也沒來得及幫扶他們一二,這恩情和牽連越來越淡,柳家便又回到從前那般了。”

“我知道,但外祖母他們想繼續靠姻親的這個法子,終歸也不是長久之道,也難免讓人看不起。”

周從嘉說完才又想起崔家在宮裏的兩個女兒,雖崔家不至於如此,但在崔幼瀾面前說起,總歸還是怕她多心,立刻說道:“我只是說柳家。”

“我也沒那麽小氣。”崔幼瀾噗嗤一聲笑出來,“若要說最好,那還是將柳家適齡的子弟送去讀書,再將昭王府的一些產業交由你柳家的幾位舅父打理,讓他們能從中獲利,柳家老夫人才會安心。”

周從嘉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打算開了春便送他們出去上學。”

與周從嘉說話很是輕松,即便意見有不同的地方,也不會有隔閡或者不愉快,兩個人一時絮絮說著,熱菜熱酒也不間斷地上著。

崔幼瀾正和周從嘉說著明日他去向柳家老夫人道別所需要的禮物,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匆忙跑來,接著便是慌亂的聲音:“殿下不好了!別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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